在全球氣候危機與資源枯竭的壓力下,藝術產業不僅是美的傳遞角色,更是永續理念的重要倡議者甚或是行動者──從創作實踐到展覽策劃、從材料選擇到國際運輸,每一個藝術創作者所採取的行動,都將對整體永續環境產生不一樣的衝擊。在這樣的趨勢下,也能看見企業選擇透過以藝術作為媒介來推動永續,從內向外建構企業文化及員工素養,建構更具韌性及彈性的企業文化。本文專訪畫廊協會綠色使命辦公室執行長石隆盛與上銀科技總經理蔡惠卿,分別從兩個面向分享美學與環境責任間的平衡,以及企業如何以藝術為媒介建構內部永續文化。

永續藝術與藝術永續雙軌策略
藝術與永續間的關聯性近年受到關注,「藝術」本身的不同面向特性,也為產業帶來不同行動方向。畫廊協會綠色使命辦公室負責人石隆盛,近年投身於推廣藝術產業的永續行動,在訪談的開頭先定義了永續藝術(Sustainable Art)與藝術永續(Art Sustainability)的差異性──永續藝術是一種「創作理念」,關注創作本身的環境影響,強調低碳創作、再生材料使用與環境議題的反思;而藝術永續則聚焦於藝術產業本身的永續性,包括產業的營運、機構發展與觀眾參與,石隆盛也在訪談中強調,這兩者將會相輔相成,成為藝術機構面對未來的並進策略。
石隆盛進一步以國際知名藝術展覽──威尼斯雙年展(La Biennale di Venezia)為例,分享展覽自 2022 年起所有展出活動透過碳抵換專案達到碳中和,以及展覽票卷及文宣的無紙化;現正進行的建築展中,也推出「循環經濟宣言」(A Circular Economy Manifesto),呼籲 2025 年建築雙年展的參與者從根本上思考永續的設計,並提出 7 個循環設計的原則,邀請參展創作者及設計師一同實踐永續,此案例就完整展現永續藝術及藝術永續間的整合實踐。

藝術-不變的批判價值 以策展開創永續新思維
石隆盛強調批判性仍是藝術存在的關鍵價值,故若能同時掌握永續的策展思維,並攜手跨領域專家,藝術行動便能夠開展不一樣的價值。若以循環視角來解讀藝術作品《太陽與海(碼頭)》(Sun & Sea (Marina)),其透過歌劇及即興表演,讓觀眾邊看邊參與其中,更探索人類與環境之間的關係、身份認同和社會問題;而表演後演出所用的 34 噸白沙,都再回收分送至學校與園藝場域使用,體現藝術生產也能走向資源循環的案例。另外像是,台灣藝術家康木祥更將 101 大樓廢棄鋼纜轉化為雕塑作品,賦予工業廢料新生。
若以策展視角,石隆盛也分享了藝術家凱蒂·帕特森(Katie Paterson)的「未來圖書館」(Future Library)計畫,計畫自 2014 起每年邀請一位作家創作一篇未公開的作品,並將其封存,直到 2114 年首次出版,專案同時將種植森林,並預計在 100 年後用於印製這些作品。「未來圖書館」不僅是一項藝術計畫,更是透過種植森林、封存文稿等行動讓公眾思考,如何為未來世代留下文化與環境的遺產。
談及台灣藝術家如何回應永續議題,石隆盛分享台灣藝術家對於在地文化、原住民議題與環境永續的關注視角案例。像是 2022 年的Mattauw大地藝術季,總策展人龔卓軍就以「曾文溪的一千個名字」為題出發,透過深入曾文溪流域的土地故事,來回應溪水流域公民共同面對的環境變動與挑戰,並借力計劃驅動居民的對話及行動力。另外,藝術家吳瑪俐也透過「樹梅坑溪環境藝術行動」計畫,連結在地聚落,以劇場、教育、居民活動等方式,喚起樹梅坑溪的記憶及溪流故事。不同形式的藝術表現,彰顯台灣在地藝術家及策展人,藉由多元敘述方式將氣候變遷議題、人和故事進行連結。

幾個案例看下來,具備永續思維的藝術行動可以產生共鳴、驅動公眾參與,藝術行動執行的同時,也能啟動地方聚落的共識對話,就更能建構具備韌性的運作系統來因應未來的氣候風險。石隆盛在訪談最後分享,畫廊協會綠色使命辦公室作為推動台灣藝術產業邁向永續的重要角色,期待透過持續宣傳以及推動「藝術交易之碳匯管理」,來真正落實策展和產業的永續性。
以藝術驅動的企業永續實踐
麥肯錫(McKinsey)在研究中指出,企業的創意能力與營收成長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關聯,同時也強調創新思維在客戶服務流程、跨領域協作中的關鍵角色。為培育這樣的企業文化,越來越多國際企業將藝術視為實踐永續目標的重要策略之一,廣泛應用於員工培力、組織文化建立與內部轉型等層面。
Google 的「藝術家駐村計畫」(Artist in Residence, AIR),邀請藝術家進駐 Google 各地辦公室,創作公共藝術、舉辦工作坊與員工互動,計畫不僅改寫了辦公空間文化,也激發員工的創新及藝術視野。而聯合利華的「Unilever Foundry」則是透過「媒合平台」與新創單位合作永續解決方案,這不僅加速了聯華新創解方的開發,許多新創團隊也帶入藝術設計思維,強化跨部門溝通及建立起有共創氛圍的團隊。

以藝術為媒介 培力具備韌性的員工
本文特別專訪上銀科技總經理蔡惠卿,分享企業選擇以藝術作為永續實踐媒介的初衷與行動觀察。上銀科技主要生產線性滑軌、滾珠螺桿、單軸機器人及工業機器人等精密零組件產品,蔡惠卿指出:「我們之所以以藝術為媒介推動永續,是因為我深刻體會到,唯有奠基於深厚的文化底蘊,企業與產品才能持續創新、並為客戶帶來獨特價值。」

在她的帶領下,上銀科技啟動多項突破性的跨界合作專案,從參與大型藝術裝置,到與藝術團隊合辦音樂會,讓自家產品在各種藝術場域中嶄露頭角。更難能可貴的是,上銀科技的工程師開始與音樂家、舞蹈家、藝術家,甚至咖啡師展開對話——來自不同領域、語境迥異的專家,在藝術中產生奇妙而美好的連結,也催生出意想不到的合作成果。
「同仁們的創意靈活度明顯提升,問題解決與團隊協作能力也出現突破性的成長。」蔡惠卿進一步分享,上銀產品原本就具備細膩移動、精準節奏與高效變動的技術特性,當這些特性透過藝術形式被放大呈現,反而更能彰顯上銀的核心競爭力。「藝術合作不只讓同仁重新認識自我價值,也幫助團隊突破對產品的既定想像,進一步培養創新力與韌性,凝聚出更強的企業共識。」

在藝術與永續之間 建構未來的行動力
藝術不僅關乎美學和體驗,更是回應時代挑戰的重要方式。無論是藝術家從創作端回應氣候變遷與在地文化流失,或是企業從組織內部透過藝術培力和文化轉型,藝術正以其獨特的方式介入,啟動新的公共對話與企業轉型動能。
本篇透過石隆盛老師與蔡惠卿總經理的分享,看見藝術如何在不同場域中發揮驅動力——從策展轉型到團隊文化,藝術成為實踐永續的一項策略。當創作者與企業在各自的場域中積極思考並實踐永續時,我們也看見藝術有能力重新定義價值、激發創意、連結人群,並共同建構一個更具韌性與想像力的永續解方。
核稿:繆葶